陆茉幽循着来时路往外走,因着凤仪宫人适才那番糟乱,故而并未有人相送。
她步履轻了些许,可心头却是五味杂陈各色心绪间次交缠。她从来都看不清他,不若前世,能一眼看穿他对她所有的心思,但是现在,却真的看不清了。
他若无心,为何要这样?可若有心,那为何还有一个顾瑾?
他九年前就回应了顾瑾,不管是慈光寺还是皇子小宴,亦或者不论是从前简瑄口中还是昨日皇后口中,人人都知他曾给予顾瑾约定,为她再不纳旁人。似乎不知道的,只有她。
这人她是知道的,不管多大的心,却只装一人,若早已放了顾瑾在心中,便必然不会再放进她,她眼下所听所见,莫不是他对顾瑾的在意和保护,可他……
她忽然顿住脚步,秀眉紧紧蹙起,心中再次上下不安,冥思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眼,只见眼前一道小渠,渠上一座白石桥,桥上站着一人,此刻一双墨色眼瞳正直直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一怔,眸光一颤,然而下意识却是抿了抿唇,那人原本目光深的见不到底,忽然见她这般动作也似是略微诧异,但随后竟浅浅勾出一抹笑,却偏偏带着一丝从没有过的邪魅之气,目光甚至生出丝丝狠戾:
“若想站在我身边,就证明给我看,只有你才能。”
他轻缓开口,声音黯哑撩人,陆茉幽脸色一变,便见他目光暗沉却闪着一股异样幽光,正如方才燃着一簇黑火一般。她忽而心内竟一片坦然,学他模样,亦是浅浅抿唇一笑,他见她笑,深深一眼后便转身下了桥迈步而去,身后,陆茉幽淡淡脱口:
“好。”
简辞脚步未停也不曾回头,只是行走中,却终于露出一笑,虽是短暂,却深入心怀。似乎只为了她这一个好字,便什么都值得了。
陆茉幽垂眼,挪了脚步站在简辞方才站的位置上,学他方才的姿势也回头往她方才站的位置看去,简辞,你是带有怎样的心情在看我?
她又回头去看他渐次消失的背影,目光也愈发的深了下去。
只要你不放手,要我做什么都好。
出得宫门,便见陆家马车候在宫门外,白萍站在一旁等她,见她出来欢喜迎上前,她笑着扶住白萍手,只是走到马车近前时,对着车夫旁坐着的小厮道:
“先把我们送回太傅府,你们不必进门,就往慈光寺去,找纳兰和尚索要一件物什。”
“圣僧?”
小厮惊异,那是人人求而不得见的人物,怎的从自家姑娘口中说出来便如此轻易。
“你只消说,是我要,我要他压在箱底那幅画。”
他说要她证明,只有她才能站在他身边,她就证明给他看,除了她,谁也不配。
小厮愕然,从来不见自家温顺的姑娘露出如此气势直露匠意于心的神情,讷讷应了便匆匆驾车送人回府。
陆茉幽的心,忽然便静了下来。
他们之间全然反了,如今似乎她所有的安宁与不安宁,全都被他操纵了。
回到太傅府,她也并不回念心阁,只是侍奉着陆夫人等在正房,直到午后那小厮方才回来,一路奔忙将东西送进了正房,满头大汗仍旧惊魂未定于那传闻中的圣僧竟然一听自家姑娘的名号,便要什么取什么一句不曾反驳。
陆茉幽开启锦匣将画取出,只展开一半便将正房大桌铺满,尚未退去的小厮再看此图,霎时惊的咋舌,只觉后背涔涔冷汗。陆茉幽看那画,抿唇一笑,对那正欲偷偷退出的小厮道:
“拿纸笔。”
白萍一怔,眼神制止小厮后便匆匆伺候笔墨,陆茉幽便看那画,在纸上一一写下所需之物,随后令白萍交予小厮:
“去账房取钱,多带几个眼神好的,黑如墨金璀璨,所有颜色都要最正不脱色的,还有那布,要最是柔软又密实的,就如这画一般大小。”
小厮惊呆,白萍一脚踢去他才愣怔应了,捧着纸便往外跑去。
“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夫人惊愕看她,她却只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