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陆茉幽两世中对兴帝的了解,他是个为手中权势对任何人都可以冷血无情的人,但除却这一点,在其他所有上他却偏偏是个爱惜名声的人,作为帝王而言,他算是个明君。
陆茉幽此举近乎将了兴帝一军,书房内众人均是一惊,然而简泽与简瑄极为短暂的惊罕过后,顷瞬之间便有所了悟,只余了简晔仍在尚自焦灼却又没有对策,还有的,便是太子铁青了的面色。
简辞敢和他对抗他不吃惊,可这小女子,她怎么能如此快就生出这样的对策?更是不惜于明面上触怒他?
太子眼光阴鸷回头去看陆茉幽,可陆茉幽只伏于地上,用近乎卑微的姿态似乎在乞求兴帝的饶恕,可是这屋里的人心底却都清楚,她的卑微着实说明不了什么。
依着太子的谋算,此番即便不能真将陆茉幽纳入东宫,可也要趁此机会对对简辞逼迫一番,最好在兴帝面前将这两人的私情公诸明面,让兴帝下定决心废掉简辞。且静安侯府和礼部尚书家的事情他已疑心是陆茉幽所为,今日一番试探,从简泽举动看来,倒是令他笃定了此事。
然而,那日里他收到的消息,分明是简辞同样拒绝了简泽,可后来的局面却令他看不清楚。
太子心底猝然生出强烈的不耐和怒气,连带看陆茉幽的眼神都带出了几许戾气。
而兴帝被陆茉幽这突然的举动触的惊怒异常,回眼便看到太子阴戾的目光正看向陆茉幽,心底不禁一沉,他一手布的局,今日却到了连他都无法掌控的地步。
可如同陆茉幽所料,他口口声声说陆茉幽心大诱惑皇子且引得皇子不和,眼下这被他称为祸水的女子却自请带发修行断了太子和六皇子的念想,此举不仅驳了他的话,更是令他无法处置。
作为一个帝王,难道真要为着儿子的争夺便将一个待选贵女贬到佛寺?只怕天下悠悠百姓之口,便会对他口之笔伐吧。
兴帝忽而冷笑,似乎拼力压下心头怒火,咬着牙根勉强道:
“好,念你诚心赎错,便遂了你的心愿,你就去善宁殿的小佛堂……”兴帝顿了顿吸了口气才道:
“诵经礼佛四十九日,抄录观音心经一千张。”
“臣女,领命。”
陆茉幽清浅应声抬头,便触到兴帝那深到不见底的目光,她不能全然看懂,却至少看出了他的怒火。然而两厢不能权衡的时候,她自然是以保住自己为最,今日这旨意若是下了,不论是给太子亦或者是六皇子,那么她和简辞之间便多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可兴帝还是没放过惩罚她,四十九日,不必细算就知晓,那时贵女教习早已结束,赐婚必也已完毕,兴帝令她在小佛堂待四十九日,便是明明白白的断了她的婚事。
这也并没有什么,她早就说过,她不稀罕十一皇子妃这名号,她想要的,只是那个叫做简辞的人,他妻子的身份。
这边礼毕,德恭便召了内侍前来领陆茉幽往善宁殿去,陆茉幽方才起身,便听兴帝一声怒斥:
“出去!你们哪里还有半分皇家子嗣的模样?为着一个女子一个个的跪在这里!”
于是陆茉幽前脚出了书房,就听身后急促传来的脚步声:
“陆姑娘!你……”
简晔急急追上,慌着不知要说些什么,却被简泽一手拉住了袖子而顿住,他满眼不解,而闻声回头的陆茉幽,便看到了立于简泽简晔身后的简辞。
他也正朝着她看来,起先含笑的眼眸却在一瞬仔细的看清她后,面色一凝。
她知道,她的脸色不好,甚至隐隐带着虚脱的模样,然而此时猝然与简辞对上目光,那猜测的念头又袭上心头,不觉中她目光一颤,双眉便蹙起,甚至紧紧抿着泛着白的嘴唇。
只一眼,她逃也似的避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