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很小,医院也很好找。只是剧组现有的车都派去雨崩送拍摄器械了,几个人费了一番周折才在路口拦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坐不了几个人,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由喻尘和同行的男场记送小杜去医院,另外两个女孩原路折回了旅店。
医生检查了一番,倒不是喻尘做的鱼汤出了问题,而是小杜水土长时间不服导致的急性肠胃炎。
随行的男场记不加掩饰地松了口气。
当时许多人因为嘴馋都抢着分了鱼汤,剧组里的伙食问题不能随便开玩笑,何况他们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偏远之地,若真的病倒了一大片人可真不是小事。
好在小镇离景区很近,旺季时经常有背包客经过,医院里备着许多治高原反应和水土不服的特效药。
喻尘后知后觉,一路上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医生给小杜打了一针,挂上了吊瓶。
过了半个钟头,小杜终于幽幽转醒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沈姐……”小杜喃喃地唤了声,目光有些涣散。
喻尘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别怕,医生说你就是水土不服,休息两天就会没事了。”
小杜欣慰地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却有气无力的:“那就好,过两天萧导才回来,我还不至于耽误工作。”
她的语气十分认真。
其实小杜只是一个化妆组的临时化妆师,因为人手不够临时招聘来的,水平也不高,属于跟着师父学习的见习生,在偌大一个剧组里实在是可有可无。
喻尘想劝她放下工作好好休息,可看着小杜闪动着光彩的双眼,衬着她此刻苍白的脸色尤为生动,心中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口。
十□□岁的年纪,做着最美好的梦,少女情怀总是诗。无论抱着何种动机去打破这样一个诗意的梦,都是种罪过。
“你是因为崇拜萧导演才进组的?”
小杜吐了吐舌头:“呀,被发现了,有这么明显么……”
喻尘笑看着她。
“其实我在技校学的不是化妆,我是自学的。”小杜有些得意地眨眨眼睛。
“你真了不起。”喻尘看着女孩年轻的脸庞,笑着由衷赞叹。
小杜也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狭小的病房里人声嘈杂,小杜身体还很虚弱,同喻尘说了几句话便有些倦倦的,不知不觉又阖上眼睛睡着了。
隔壁床是一个小男孩,大概是因为病痛的难受正哭闹不止,脸颊有两团不知是高烧的红晕还是本地人常见的高原红。
孩子的父母正端着糖水罐头绞尽脑汁地哄着,年轻的父亲被吵得烦躁了,不时小声埋怨几句妻子。年轻的妈妈看起来有些慌乱,怕孩子乱动扯偏了手上的针头扎伤自己,一直握着孩子胖乎乎的小手,一瞬也不放开,就那样维持着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
妇女见喻尘一直盯着糖水罐头,十分直爽地将玻璃罐子递给她,脸上满是朴实的笑容,普通话不太标准:“妹子,吃几瓣橘子润润喉咙吧。”
小男孩见状哭得更加大声,拽着妇女的胳膊不依,生怕其他人分走属于自己的一点点宠爱。
父亲低声训斥了孩子几句,憨厚地冲喻尘笑笑,喻尘连连道谢着同妇女摆手。
其实她只是看着那瓶糖水罐头古朴的包装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一种,这种包装和贴纸的图案这么多年来她在南市的各大超市都没看见过。
小时候,若是谁家收到了从村子外面捎来的糖水罐头,全村的孩子都要羡慕得将眼珠子都瞪得掉出来。
村子实在偏僻,山路更难走,就连邮递员一年里都不会经过几次。
也就是过新年时,才偶尔有在外打工的人回乡过春节,带着些年货和城里的稀奇玩意。全村的老人孩子都跑出来迎接,兴奋地就像盼回了自己的儿女或爸妈一样。
其实村里的许多孩子其实满岁后就没见过爸妈,所以她从小就特别羡慕阿答,阿答至少能每天见到自己的妈,虽然村里人都说他妈精神有问题。
阿答的妈没名字,就叫阿答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