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山中一日,人间百年。山中不知年月的时间晃了晃眼就已经过去一个月,最让人留恋的初冬已经过去,潮湿而冰冷的寒冬正式到来。
在大寒的那一天,阿答妈永远陷入了沉眠,走得很安详。喻尘想,虽然在旁人看来阿答妈是痴傻的,但她尚存的神智中却依然牵挂着自己的儿子,其实什么她都清楚。或许是亲近的人之间都会有所感应,在阿答妈离世的前一天,在盛朗唯的鼓励下,喻尘曾试图与萧意和通上电话,但电话总是无人接听。盛朗唯联系上汪云翊,才知道他已经带领摄制组进入了梅里雪山。
一切都已经太迟。
西斜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冻硬干涸的土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残存着一丝温度的山风破竹而入,带来村子里的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喻尘将阿答妈的骨灰撒入河水中,风把手心里灰带走,一丝不剩,仿佛流沙般逝去的旧时光。她摊开掌心低头看着那枚刻着“大悲”的戒指,攥了攥,然后用力抛向河水中央。
“我们走吧。”喻尘转过身,走向盛朗唯。
他一直站在不远处无声地凝视她的背影,见她走过来,递给她一只手,然后皱着眉拢了拢她被风吹得散开的衣领。
地质科考组在三天后来到村子里,采集过样本后提出在附近的几座山里再转一转。喻尘并没有时间放纵自己的情绪,在有限的时间内非常认真地带着考察队在山林里穿梭、尽可能多的谋求机会,对于专家提出的每个问题,也如数家珍般地尽可能多地提供信息。
几天下来,习惯了山地作业的专家都已经吃不消了,她体力和耐力却比考察队的几个男人还要顽强。所以当盛朗唯十分骄傲自豪地把她揽在怀里介绍“这是我太太”的时候,整个考察小组的人都是一脸惊讶地不敢置信。
一个星期后,他们和考察队一同下山。坐在回城的车子里,喻尘靠在盛朗唯怀里,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青山和树影,窗子上映着的是二十六岁的自己和他的剪影。
到达成都后,他们和考察队在机场告别,考察队回京对采集样本进行化验分析,他们两个倒忽然像两只离群的鸟,在机场漫漫地晃来晃去没有目的。
在大山里住了一个多月,乍一回到城市有点不适应。看着机场挤挤攘攘说着五湖四海方言的人群、出发大厅硕大的电子液晶屏,还有红红绿绿五颜六色的各类快餐店标志,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先去大吃了一顿,然后在按时计费的机场酒店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也许是因为体力耗尽,做爱的时候她一直很干涩,他刚一进去就疼得忍不住掉了眼泪,雪白的床单映得脸色有些苍白。盛朗唯将自己的手指穿过她的十指,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俯下身去将她的泪痕一点点吮干。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什么?”
平静下来后他从背后抱着她,捻着她的一缕头发用发梢逗弄她的眉心。
她困得不行,弓着身子侧卧着,被他弄得有点痒,下意识地皱皱鼻子睁开眼睛,推开他的手迷迷糊糊地问:“……什么?”
盛朗唯舔舔下唇,声音低沉蛊惑:“像虾饺,透明粉嫩,吹弹可破,汤汁鲜美。”
他看着她光洁的背脊抖了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掌心留恋地一寸寸滑过她侧卧的曲线,然后低低地说:“尘尘,和我回德国吧,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你可以在家休息或者去读书,我会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你想回来的话我们再一起回来。”
她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动静,像已经睡着了一样,过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